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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贤给事俞公送行诗序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文恭集》卷二九
春秋之际,卿大夫出聘邻国,交接用微言以相感,必称诗以见志。
若七子之宠赵武六卿之饯韩起是也。
《风》有康公于渭之送,《雅》有显父出屠之祖。
琼琚杂佩之语,以将其珍意;
鞗革淑旂之咏,以耸其行光。
流风之来,所尚邈矣。
集贤夕拜俞公,以耆哲之望,履中庸之美,风德器干,作时从臣。
逮事两朝,间馀三纪。
节任之要,则关中京右载筹其笔;
旂镇之重,则渚宫钱塘迭佩其绂。
荆吴二域,政风相翔。
宝元初,上嘉乃贤,特诏以觐。
法宫延对,劳问移刻。
出从革辇,入陪禁幄。
参丽正刊修之职,居东台论駮之任。
六卿之所履,二枢之与邻,盖将若时而柄用焉。
公神守独胜,天均默识,不以荣利滑其太和。
劳侍从之班,少求偃息之地。
宣城佳山水,美园馆,乔梓在望,案牍差稀,可以莹烦襟、养妙气。
三进得请,一麾遂行。
朝右诸公,耸伏夷退,自禁庭隽乂之老,洎外朝肤敏之彦,或赋藻什,以谣祖帐。
叙承明之厌直,美嵇山之还守。
莫不铿纯命奏,追琢取成。
皆韶武之秘音,荆蓝之绝宝。
比歌之曲,相高于国中;
临沧之篇,并传于江左
足以广高斋之逸韵,增黄堂之故事。
宿承贶授本,辱命冠篇。
绝《大雅》穆如之章,惭未学斐然之累。
宝元己卯季冬二十八日序。
洪平斋(八)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八、《鹤林集》卷二八
某日困秋暑,一夜风雨,撼摇窗屋,殆如痒处得爬,不必倩麻姑,亦为之一快也。
不审却害稼否?
屡收宝帖,备见讲学之力,解经之功。
韩、苏二子,皆因作文章时见道理,故前辈为之倾倒。
东坡如银山铁壁,占得地位十分完牢;
退之如欹篁偃松,未免一时有倒赚处,毕竟本心磨灭它不得。
若刘、柳诸人,则合下堕坑落堑,不必问也。
「富而可求」一段,伊川以义言,上蔡以命言,尽之矣。
更有新得,望时书所见,以莹其疑。
又有借书之请,山房年来储藏颇富,必抄得阜陵《实录》、《日历》、《会要》等书,及稼轩石湖、赵忠定、王宣子辈文集,或行述、碑志与《南轩奏议》,豫章江陵、长沙、乡里、成都等志。
专遣人恳干执事,幸语鲁叟,辄寻畀小厮以回,不胜至感。
每思一事,虽摸摸索索记得三二分,但精魂不强,终是遗忘,又未免东坡獭祭鱼之戒,亦可怜也。
金星昼见,沿路黑眚,此为何祥耶?
抽织锦之一机,露标月之半指,正有资于耐久朋友也。
鱼酒伴书,一笑领略,对客草草,照之度外,幸甚。
邹都大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九、《鹤林集》卷三○
某尝闻天地之间有常事,人之一身有常职。
学也者,所以事人事,奉天职者也。
化民善俗,非学不行;
入政莅官,非学不治;
裁事制变,非学不决。
然则学之于人也,其所关系亦大矣。
周大夫不说学而闵子忧之,以为「上陵下替,能无乱乎」?
夫春秋之时,去三代尚未远也。
当时列国君子,如郑侨之知学,晏婴之知《礼》,韩宣子之知《易》,叔孙、穆叔之知《诗》,延陵季子之知《乐》,菁菁然学问气象参错著见于时者,尚为有人也。
原伯鲁不讲学,何遽至于兆凌替之乱哉?
盖天下之事兆于无形而能制有形者,学术是也。
自入春秋,道与政为二途,而理与事为二致。
天子不议道,诸侯不明理,士大夫不讲学,庶人不敏政。
,列国之望也。
而大人者曰:「可以无学」。
则道术分裂而祸乱日相寻矣,可不惧乎?
是以君子必贵讲学。
今夫武人悍夫强梗难制,威之以兵则弗驯,惧之以势则作敌,至于见仁人君子一言之诚,一事之义,则往往感泣而愿忠,投命而下拜,此岂有他智巧可以屈其力乎?
俎豆既修,则军旅之事潜寓其中;
教化兴行,则凶悍之气冥然消弭。
《泮宫》之《诗》曰:「顺彼长道,屈此群丑」。
《小雅》之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众若非长道之能屈,而乱疑君子之所不能定,然竟能屈丑已乱者,盖学问之力也。
执事以天授正学崛起南方,实践真知,见于有政。
自登蜀坂,驰使车,崎岖险艰,备殚劳勚,盖二年于兹矣。
方敌兵之来,澒洞深入,益冒濒危,仅一栈道,而执事能凝然不动,以镇安军民。
援师一来,敌竟却去。
及叛兵之,朋伍骇乱,缙绅被祸,极于惨酷,而执事能挺身干戈,不屈威武
凶徒相戒,卒不敢犯。
夫内寇外讧,皆不可以礼义弭也。
当时勇者不敢当其锋,怯者不过避其锐。
执事一儒生耳,诗书礼乐是习,道德仁义是修,宽厚长者是处,然敌至而反戈,贼来而革面。
譬之凤麟高翔,群狡率服者,此非有学问定力能至是哉?
虽然,元济之平蔡,人不知上下之分久矣,而裴晋公借一愬以示之,櫜鞬礼行,观者皆耸。
天下之患,狃于所习,而转移之机,不可不新其所习者也。
蜀自近年以来,纲常陵夷,名分隳替。
将士不知阶级之礼,军旅浸无纪律之法。
含忍混贷,殆为故常,而孽萌疽根,转相仿效。
遗祸至此,欲一洗而新之,其必由学乎?
执事奉天子命,牧御全坤,共二师屏。
而某以佔毕诸生,适掾文学,此六十郡观听之始也。
执事倘不以某不肖,与之讲学以劝化齐民,使平日礼义、善物、孝弟、忠信、吉德有以习其耳目而柔其体肤,则民知尊君亲上,不敢觊觎,守固攻克,效死勿去。
虽间有强悍弗率,亦将闻风胥动,消其暴戾于冥冥之中矣。
此岂非今日第一事哉?
张忠定之始镇蜀也,均乱甫平,学校颓替,公不急急于弭乱,而乃留意于兴学。
刘式者,服勤师说,精通大义。
遂自撰牒辟充州学教授,而蜀之学者闻风远来。
其词曰:「兴邦教,隆世礼,莫先乎六经;
率天爵,臻人极,必本乎四术」。
事固有相感而不迂者,执事倘留意焉,则礼义之宫,名教之地,文翁高朕之室,必有刘式者扶道植教,兴世礼,立人极者也。
执事幸无忽。
易外传后序嘉泰四年四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三、《诚斋集》卷八三、《古文集成》卷五、《经义考》卷二九、《皕宋楼藏书志》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六经至夫子而大备,然《书》非夫子作也,定之而已耳。
《诗》非夫子作也,删之而已耳。
《礼》《乐》非夫子作也,正之而已耳。
唯《易》与《春秋》,所谓夫子之文章者欤?
昔者伏羲作《易》矣,时则有其画无其辞;
王重《易》矣,时则有卦辞,无馀辞。
至吾夫子特起乎两圣之后,而超出乎两圣之先,发天之藏,拓圣之疆,挹彼三才之道,而注之于三绝之简。
于是作《彖辞》,作《象辞》,又作《小象》之辞,又作《文言》之辞,又作二《系》之辞,又作《说卦》之辞,又作《序卦》之辞,又作《杂卦》之辞。
大之为天地,纤之为毫末,显之为人物,幽之为鬼神,明之为仁义礼乐,微之为性命,炳然蔚然,聚此书矣。
其辞精以幽,其旨渊以长,其道溥以崇。
是书也,其缊道之玉府、陶圣之大钩也欤?
韩起聘鲁,见《易象》而喜曰:「周礼尽在鲁矣」。
当是时,岂《易》之书唯鲁有之欤,抑诸国皆有而晋未有欤?
宜其见之而喜也。
然起之所见者羲文之《易》而已,未见夫子之《易》也。
见羲文之《易》,其喜已如此,使见夫子之《易》,其喜又当何如哉!
今乃得见韩起之所未见,呜呼,后之学者一何幸也!
子贡在三千、七十之中,其科在乙,其名在六,其不在升堂入室之间乎?
然尝叹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夫子之《易》书非性与天道之言乎?
子贡独不得闻者,岂叹之之时此书未作欤,抑已作而未出欤?
今乃得闻子贡之所不得闻,呜呼!
后之学者又何幸也。
学者每谓闻而知不若见而知,盖闻者疏,见者亲,闻者略,见者详。
子贡之叹,则见而知者及不若闻而知者欤?
然则学者之羡子贡,又安知子贡之不羡学者也?
呜呼!
后之学者又何幸也。
嘉泰甲子四月八日庐陵杨万里后序。
范忠宣公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四月1101年4月庚子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三、《曲阜集》卷四、《文章正宗》续集卷六、范忠宣集·补编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符三年,今皇帝既即政,虚心求贤,首访遗老。
时故丞相范公武安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即日走中贵人湖南,致上及皇太后命,劳赐甚宠。
所咨皆国家大体,盖将属以重任。
初授光禄卿分司南京,道进右正议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
不数月,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召。
使者问赉相属,公以疾辞,遣国医往视,公固请还颍昌里第。
上察其不可强起,许之,然每对辅臣,以不见公为恨。
又手诏公曰:「卿有忠言嘉谋,宜时陈奏,以副朕眷待耆德求治之意」。
既而公疾益侵,请老,不许。
建中靖国元年正月癸亥薨,年七十有五。
上闻震悼。
皇太后崩,不视朝,间对辅臣语及公,辄动容。
常赗外赐其家银三千两,赠开府仪同三司,敕颍昌河南给其葬事,赐「世济忠直」四字,曰:「以是书于墓隧碑首」。
又诏葬为辍视朝。
有司节惠谥曰「忠宣」。
四月庚子,葬公河南尹樊乡万安山之原。
公讳纯仁字尧夫
曾祖唐国公讳赞时
周国公讳墉
楚国公,尝参知仁宗政事,谥文正讳仲淹:皆累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
曾祖妣陈氏,唐国太夫人
祖妣陈氏,周国太夫人,谢氏,秦国太夫人
妣李氏,楚国太夫人
世家苏州文正公河南,遂为河南人
文正公议论设张,纪于国书,暴于天下,有德有劳,为宋名臣。
蓄不尽施,钟于其子。
国太夫人梦儿堕月中,承以衣裾,得之,寤而生公
五岁知读书,八岁能为其徒诵说书义;
十有一岁,丧太夫人,哭泣如成人。
既长,力问学,长于论议,恩补太常寺太祝
皇祐元年进士起家,历知常州武进许州长葛二县,皆不赴。
文正公薨,乃出仕,以秘书省著作佐郎汝州襄城县
为政有惠爱,课民种,民获其利,号其为著作林。
用举者,召编校昭文馆书籍
辞不就,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州赖以治。
贾默知开封府,荐知襄邑县
大兴学校,士争归之。
卫士挟牧地暴民田,公取一人杖之。
牧地初不隶县,有诏诘公,公言:「兵须农以养恤,兵当先恤农」。
朝廷是之,释不问,且听牧地隶县,自公始。
治平元年,以某官为江东转运判官,擢殿中侍御史
时方议濮安懿王典礼,大臣与从官异论。
公言:「陛下亲受仁宗诏而为之子,与前代定策入继之主异,请如从官议」。
继与御史吕诲等更入论奏,不听,则皆纳告牒,家居待罪。
既而内出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夫人为后,公复言:「陛下以长君临御,奈何使命出房闼?
异日或为权臣矫托之地,非人主自安计」。
时已诏罢追尊,趣公就职,公犹以不皆如从官议,请去益坚。
上不得已,出公通判安州
公在台,数言人所难言,及争濮王事,引谊据经,语斥大臣尤切,繇是名震天下。
徙知蕲州,历京西提点刑狱京西陕西转运副使
召还,除尚书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未几,加直集贤院、同脩起居注判国子监
神宗初即位,慨然有追迹先王、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志,得王荆公任之,多所更张。
公自还朝,即劝上毋开边隙,又言:「变改法度,人心不宁。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
上问:「何谓『不见之怨」』?
公曰:「古人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
上善之,令条古事可为戒者以闻。
公作《尚书解》以进。
及为谏官,前后为上言者,以休兵、省事、节用、富民、进君子退小人、爱人材、申公论为急,崇聚敛、事苛刻、亲谗佞、任偏听为戒。
大则廷论,小则疏达,未听,则连章累牍不苟止。
其于君子小人之际,尤反覆激切,无所讳避。
尝论富韩公在相位,不当数移疾杜门,自为形迹;
吕诲不当罢御史中丞
李师中不可守边;
薛向不可任发使,行均输法于大路,必将掊克生民,敛怨基祸。
它所开陈类如此。
上方锐于求治,又言:「道远当驯致,事大难速成,人材不可遽求,积弊不可顿革。
自古人君欲事功亟就,必为憸佞所乘,不可不察」。
公雅荆公厚善,至是,数言其以五霸富国强兵之术启迪人主,失天下望。
既而刘琦、钱顗、孙昌龄同时罢御史,公又言:「琦等一言柄臣,遽以罪绌。
今在廷阿附者众,奈何陛下更以法驱之」?
益指切荆公,并及它大臣,词气甚厉。
上察其忠,留章弗下,而公请去不已,至阖门不出。
乃罢谏院,留修起居注,公固辞。
执政或遣所亲谕公:「速起,且除知制诰矣」。
公曰:「是以利诱我也。
言不用,万钟于我何加焉」?
录所上章,纳中书门下执政见之,怒,出知河中府
成都府路转运使
坐失察僚佐燕游事,左迁知和州,徙邢州
未至,加直龙图阁、知庆州、环庆路经略安抚使
入见,上问公兵法、边事,皆对非所习,因恳辞边任,不许。
庆自文正公为将,有恩。
公至,会岁艰,赈发以时,全活甚众。
既而蓬生蔽野,结实如,可食,公私获助。
复为营来岁耕稼之具,岁以大穰。
或言公廪贷过多,遣使按视。
民闻之,争先输官,比使至,无负者。
会属流人道庆称冤,按得冤状。
郡将种古讼公挟情变狱,诏移狱他郡,出御史治之,逮公就对。
部人数万号泣遮道,童儿相率诵诗随之,久乃去。
狱成,坐诬告抵罪。
公犹以它事夺职知信阳军,徙齐州
齐多盗讼,前守率尚威严,公独治以恩信,岁终犯法者,视旧减半。
以丧子请罢,得管句西京留守司御史台
再知河中府,论教保甲妨农事甚力。
累迁朝议大夫
元丰八年夏,复以直龙图阁庆州
岁中,擢天章阁待制
召还,充侍读,又除给事中
时哲宗、宣仁太后共政,司马温公入相,首革差役法。
公闻之,谓人曰:「此事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
宰相职在求人,变法非所先也」。
还朝,力为温公言之。
温公有所建请,公复言:「宰相当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
谋自己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而正士将卷怀退避」。
是时,初改熙宁案问自首法,公奏立文太深。
又言:「四方奏议大辟,有司一以八年十一月诏书从事,坐死者视旧数倍,非先王宁失不经之意」。
盖公虽与温公同志,及临事,有所矫正,类如此。
于是人皆服公平直,知前于荆公,非苟为异也。
明年二月,进吏部尚书,不数日,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初,公还自庆,两宫亟遣中使太官膳,出手诏,问禦备西戎之策,公请罢兵弃地,因使归所掠汉人,执政持之未决。
会公入枢府,复申前议,又请予地之外,归一汉人予绢十,两事皆施行。
既而,夏人未顺,公请陕西一郡自效,不许。
会边臣俘番酋鬼章以献,两宫归功辅臣,褒赐异甚。
公请诛鬼章塞上,以谢边人,而议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杀。
其后,又欲官之,公复固争,然鬼章子卒不至。
元祐三年春,拜大中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公自为执政,务以博大开上意,忠笃革士风。
枢府时,言者攻章惇、邓绾,公皆力为救解。
因言:「臣尝为绾诬奏坐黜,今日所陈,恐录人之过太深,实系国体」。
两宫感悟,即日遣中使,手诏嘉纳。
因下诏书:「前日希合附会之人,一切勿问。
言者亦勿复以言」。
既而在廷颇分朋党,论议多出私意,浸润之说稍行。
学士苏轼草策问题,或言引用不当;
韩维门下侍郎补外。
公奏无罪,尽心国家,弗避嫌谤,不可因谗言绌。
及在相位,谏官王觌坐论朋党贬,公复为辩君子小人朋党之异,因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文忠公《朋党论》以进。
明年,知汉阳军吴处厚蔡丞相安州所为诗传释,以为谤讪,言者遂欲挤之死地。
执政主其说,独公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
公进则与同列争于帘前,退则上疏极论无虚日。
蔡丞相新州,言者指公二人异论,公二人亦坚求罢,乃以公为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
筑防备水,后赖其利。
踰年,进大学士、知太原府、河东经略安抚使
瘗民烬骨未葬者三千馀丧,又推之一路。
夏人犯边,公直将佐,引咎归己,累上,乃贬秩一等,徙知河南府,再徙颍昌
召还,复为右相,仍迁通议大夫
公前为相时,有司请归河故道,二三大臣主其议,公独争,以为壅水使高,必难成功,况今公私匮乏,当缓其役。
朝廷为出近臣往视,还奏,如公言。
主议者不怿,密启以手诏督趣,公复固争,两宫悟,为收还手诏。
公既罢,而河役复兴,调发及颍昌,公又上疏极论,两宫然之,而役犹不辍。
及公再相,又遣从官御史经度,不能易前说,然主议者必欲成之。
后虽暂归故道,已而复决,人力为之大敝,至于今未复也。
公遇事不苟,同列患之,或讽公。
再相时,御史当有言,公即避位,不听,固请,上亦固留之。
时上方亲政,于大臣中注意独厚,有密荐人材者,辄以质于公。
又尝问先朝法度,公悉心以对,无所回隐。
因劝上慎择执政台谏官,且言:「仁宗朝委事执政,而台谏实参论议,可以为法,然不可用非其人」。
上嘉纳之。
初,公召还,宣仁尝称文正公天圣明道间,始终一节,以勉公。
宣仁崩,小人争论垂帘时事,公力陈太皇太后勤劳公正、保佑扶持之心,请依明道故事,下诏戒妄议者。
明道中诏,实文正公启之
及是,公又以为言。
御史苏轼所行制词,以为讪及先朝。
苏辙常论改先朝法度,引汉武、昭父子为言,上怒儗非其伦,自门下侍郎汝州
御史来之邵以为责轻,之邵又论宣仁从弟高士敦蜀中不法事。
公奏:「御史在位日久,当轼、辙势盛时,无所论;
士敦官蜀日,之邵监司,未尝按谪。
一旦乃尔,其情可见」。
上之怒也,不敢自明,公独前奏:「武帝雄材大略,史无贬词。
所论,事与时也,非论人也」。
上意稍解。
轼、辙平日与公论异,至是,人益服公为平。
时上方更用大臣,公力请罢,复以观文殿大学士右正议大夫颍昌
于是元祐公卿大夫相继贬窜,公亦坐夺一官,徙知河南府
辞行,改知陈州
公在位时,上尝问公:「贬窜之人,殆将永废」?
公前赞曰:「陛下及此,尧舜用心也」。
因请以时叙复如法。
及罢辞,上又从容谕曰:「卿虽在外,有所见,宜悉以闻,毋事形迹」。
至是,上方祀明堂,肆赦,大臣前疏吕丞相大防已下数十人终身勿徙,公即为申理,请悉追还,辞甚恳,至忤大臣意,落职知随州
丧明告老,大臣弗许。
逮明年,再贬永州
在永三年,怡然自得,或加以横逆,他人莫能堪,而公不为动,亦未尝含怒于后也。
公性夷易宽简,弗以声色加人,及谊所在,则挺然不少屈。
推诚好善,不为忮克,尝曰:「吾平生好学,得之忠恕二字而已矣」。
繇是所至,人归其仁而惮其正。
历事四世,终始无间言。
自为布衣以至宰相,廉俭恭逊,不少加损;
政府恩锡,屡斥以广义庄。
晚年南还,贫甚,得赐,辄均及属人;
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
故公殁之日,幼子、五孙未官。
赖上赙,乃克葬。
公之配王氏,天章阁待制质之女,有贤德,能成公志,封魏国夫人,卒永州,今举以祔。
五子:正民单州团练推官
正平,忠武军节度推官
正思,宣德郎
正路、正国。
五女,归将作监主簿崔保孙、朝请郎庄公岳奉议郎司马宏承议郎蔡谷通直郎郭忠孝
正民、正路,崔氏、司马氏二女,皆前卒。
孙男七:直彦,宣义郎
直方,郊社斋郎
直雍、直英、直清、直举、直儒。
女一,曾孙一。
文正公四子,长子少有大志,不幸疾废,公与叔季,克世其家。
而公忧国爱君,不以利害得丧二其心。
刻意名节,难进易退,虽屡黜废,志气弥励,人以为有文正公之风焉。
其在朝廷,务奖进人材,故天下善类视公用舍以为消长。
有文章论议三十卷,而论议之文,实传天下。
主于平恕,不为已甚。
世谓使其言行于熙宁元丰时,后必不至纷更;
尽用于元祐中,必无绍圣大臣雠复之祸。
今上虚己待公,天下亦幸公复用,而公疾不能朝,以至不起,哀哉!
既病,口授诸子遗奏数百言,读者益叹其忠。
初,公南还,道遇故人唐义问,属以后事,比薨,义问适守颍昌,果赖其力,其前知又如此。
某晚游公门,辱知厚甚,手书诿以铭文,谊不得辞。
铭曰:
远矣范宗,陶唐其系。
更夏商周,保姓受氏。
晋宣子,以告穆叔
流非不长,止曰世禄。
孰为不朽,后有人。
若公父子,再秉国钧
有德有言,百世弗泯。
诸生,至位丞相,一节不回,虽老犹壮。
御史抗议,公惟守礼。
谏垣建白,公不言利。
封疆之画,公曰休兵,庙堂之论,公则持平。
利害异趣,公为砥柱。
爱恶相雠,公为虚舟。
世夸以争,公避不有。
众所惮行,公惟恐后。
堂堂嶷嶷,社稷臣
正色四世,屡亨屡屯。
白首南迁,纵心顺命。
已僵复起,天子之圣。
有泽在民,有谋在国。
寿非不多,人以为啬。
惟其卓伟,山高日赫。
归从先君,嵩洛之侧。
念公贤,形于诏墨。
后人来咨,不假方册。
请视丰碑,世济忠直。
唤春园记1196年11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三、《诚斋集》卷七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新喻县南五十里而近,有乡曰临川,其山深秀,其水绀洁。
东西行者未至十里所,则望见一峰孤耸,如有人自天投笔于太空,至天半翔舞翻倒而下,至地跃而起,卓尔而立,其跗丰而安,其颖锐而端。
又如有人卧地仰空,醉持翠笔而书青霄也。
故里之人名之曰「卓笔峰」云。
士之居于临川者,皆争此峰而面之。
面之者众,而莫有正焉者。
面之而正焉者,惟人士周仲祥之居为然,馀皆不然。
不然者皆仲祥之为嫉,嫉仲祥仲祥不惧,又加贪焉,又筑一山园于居之旁,其求多于此峰未已也。
一日介吾亡友之子刘庭杞绘画其所居与园与此峰以来,求予名其园,且记之。
予历指以问曰:「彼园之山椒有亭,翩然其上,如张盖风中,势欲飞去,有掣而止之者何」?
曰:「此静庵也」。
「彼山之趾有大屋,碧瓦朱甍,风屏月棂,阁其上而斋其下,学子往来,操琴枕书,口吻鸣声者何」?
曰:「此用德之堂,右以进修之斋,左以醉隐之轩,而冠以翻经之阁也」。
「彼园之植高者云倚,卑者地覆,纤者茸如,茂者幄如,丹者、素者、碧者、畦者、沚者又纷然如时女之出闉阇,酣迟日而拾瑶草者何」?
曰:「水者蒲莲,陆者卉木也」。
予叹曰:「又多乎哉」!
仲祥掇此峰于怀袖多矣,而园亭卉木之幽茂盛丽复如此,其取诸造物,不曰又求其宝剑乎?
予恐造物者亦将仲祥之为嫉,嫉之者不宁惟临川之士而已。
园之景名其一,遗其百,则兼总而命之曰「唤」,盖取诸刘梦得之联句云。
仲祥名瑀,喜教子,好宾客艮斋先生、谢公为记其堂,亟称其贤。
其一子某未冠已秀警,诵书如水倒流,下笔翩翩有可爱者,其笔峰秀气钟美于是乎?
韩宣子曰:「周礼尽在鲁矣」!
庆元二年十一月初五日,具位杨万里记。
苏内翰元丰二年1079年8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乐全集》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一、《历代名臣议》卷二八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读《春秋传》,晋叔向被囚时,祁奚老矣,闻之,乘驿而见执政韩起,为言叔向谋而寡过,惠训不倦,宜蒙宽宥之意。
与之同乘,以言诸公而免之,祁奚不见叔向而归。
祁奚之言为国,非私叔向也。
今日传闻,有使者苏轼南京,当属吏
臣不详知之所坐,而早尝识其为人,远方孤生,遭遇盛明之世,然其文学实天下之奇才。
向举制策高等,而犹碌碌无以异于流辈,陛下振拔,特加眷奖,由是材誉益著。
自谓见知明主,亦慨然有报上之心。
但其性资疏率,阙于慎重,出位多言,以速尤悔。
顷年以来,闻屡有封章,特为陛下优容,四方闻之,莫不感叹圣明宽大之德,而尤僭易轻发之性。
今其得罪,必缘故态。
但陛下于四海生灵,譬如天之无不覆冒,如地之无不持载,如四时之无不化育,于一苏轼岂所好恶?
伏惟英圣之主,方立非常之功,固在广收材能,使之以器,若不弃瑕含垢,则人才有可惜者。
季布亲窘高祖夏侯胜诽谤世宗鲍永不从光武陈琳毁诋魏武魏徵危太宗
此五臣者,罪至大而不可赦者也。
遭遇明主,皆为曲法而全之,卒为忠臣,有补于世。
自夫子删《诗》,取诸讽刺,以为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
故诗人之作,其甚者以至指斥当世之事,语涉谤黩不恭,亦未闻见收而下狱也。
唐韩愈上疏宪宗,以为人主事佛则寿促。
此言至不顺,宪宗初大怒,欲诛而恕之,其后思之,曰:「愈亦是爱我」。
但以文辞为罪,非大过恶,臣恐付之狴牢,罪有不测。
惟陛下圣度免其禁系,以全始终之赐,虽重加谴谪,敢不甘心?
臣自念朽质,上异恩,今伏在田庐,无复涓埃之补,窃慕祁奚虽老,犹不忘公室,而申请叔向之义,僭越上言,自干鼎钺,不任惶惧待罪之至。
岁寒堂记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六、《紫微集》卷三一、同治《郧阳府志》卷一下、同治《竹山县志》卷二八、民国《湖北通志》卷九一
竹山,古庸国也。
按《春秋左氏》,鲁文公十六年,楚使庐戢黎伐庸,及方城,今方城亭是也。
介居阻险,而号剧邑,多巨姓强家,连地千顷。
其间桀黠者往往雄张一乡,负多资,视为吏者若易与,每轻犯法,自国朝以来无闻令焉。
宣和六年秋会邑多故,州度为令者不足以办事,欲择他吏以摄之。
于是令夏珙致宏自房陵丞往莅邑事,以才选也。
暨至邑,令典,设教条,振宿弊,矜无辜,敷恩信以劝其从,严断刑以威其淫。
大率以抑强扶弱为本,用猛而济之以宽。
未期年而政成,讼庭廓无事矣,因顾其县宇而叹曰:「兹邑虽鄙远,亦春秋之建国也。
室宇庳敝,既不足以称子男之居,而且无退公思治之所,其陋甚矣。
唐柳宗元作《三亭记》,以谓君子必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使之清宁平夷,常若有馀,然后理达而事成。
吾不佞,岂敢为是游观?
劝民以自便,至于宴息之居,所以与后人同其利者,则不可以私自歉为解。
于是积财以羡馀,课功于暇时,度厅背有隙地,作室六楹,从七架。
壮丽雅洁,不陋不侈,爽垲靖深,宜燠宜寒。
早暮以听讼词,閒暇以宴宾客
自经始以至落成,人初不知有役事也。
堂下有双桧,其大连抱,其高参天,因榜曰岁寒堂,乃谓其友张某曰:「余之名堂,非独木之谓也;
虽余之修身从政,将有取于是焉。
子盍为我记之」?
仆因谓曰:嘉树之与恶木,并生于天地间,初若无别也。
至于陵厉以霜,回薄于严风,而能不凋落,然后之节见矣。
君子与小人并居于世,初亦若无别也。
至其诱于利害,劫于祸福,而能不变迁,然后君子小人见矣。
初,致宏之始至也,疾视邑之蠹敝,心不能平;
既又尽知豪吏大姓素为恶者主名,一切以三尺从事,略不以法假人。
良民坐是安堵,而奸猾颇不便其政,于是群聚而谋,欲崇饰恶言,觊以蛊惑群听。
其言既莫之信,则又欲诬以他事,诉于当路者,且微使人讽致宏,觊其稍宽己也。
致宏自度无一可以为己病者,略不厝意,治豪横益急,卒不以是少改其度。
其去之日,如始至也。
由是观之,以「岁寒」名堂,其谁曰不宜?
致宏,九江人文庄英公之裔孙,读书作文,颇有致思。
竹山之政,大抵以此缘饰,非文俗吏所能办也。
彼邑之人,其粪除其堂,封殖其树,以无忘贤令之德,附韩宣子故事云。
礼论七篇 其六 礼论第六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七、《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二
或曰:「《乐记》曰『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又以天地卑高动静方物,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以为礼者,天地之别也。
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雷霆风雨,四时日月,百化之兴,以为乐者,天地之和也。
由此观之,则礼乐之比隆竞大,盖已著矣。
而吾子统之于礼,益有疑焉」。
曰:「彼以礼为辩异,乐为统同,推其象类,以极于天地之间,非能本礼乐之所出者也。
礼也者,岂止于辩异而已哉?
乐也者,岂止于统同而已哉?
是皆见其一而忘其二者也」。
曰:「古之言礼乐者,必穷乎天地阴阳,今吾子之论,何其小也」?
曰:「天地阴阳者,礼乐之象也;
人事者,礼乐之实也。
言其象,止于尊大其教;
言其实,足以轨范于人。
前世之言教道者众矣,例多阔大,其意汪洋,其文以旧说为陈熟,以虚辞为微妙,出入混沌,上下鬼神,使学者观之,耳目惊眩,不知其所取,是亦教人者之罪也」。
或问:「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
辞让之心,人皆有之;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也;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孟子既言人皆有仁义之性,而吾子之论独谓圣人有之,何如」?
曰:「孟子以为人之性皆善,故有是言耳。
古之言性者四:孟子谓之皆善,荀卿谓之皆恶,扬雄谓之善恶混,韩退之谓性之品三:上焉者善也,中焉者善恶混也,下焉者恶而已矣。
今观退之之辩,诚为得也,孟子岂能专之」?
曰:「性之说既尽之矣,然其以礼与仁、义、智并列,何如」?
曰:「是皆据世俗而言,不及为之统率耳。
辞让者,义之一节也。
淳于髡问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夫权,智之动,义之会也。
详孟氏此言,则义而智者,不在先王之礼欤」?
曰:「孟子据所闻为礼,以己意为权,而不谓先王之礼,固有其权也。
自今言之,则必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嫂溺援之以手,亦礼也。
《丧服四制》曰:『父在为母齐衰期者,见无二尊也』。
『百官备,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
言而后事行者,杖而起。
身自执事而后行者,面垢而已。
秃者不髽,伛者不袒,跛者不踊,老病不止酒肉。
凡此八者,以权制者也』。
若是,则先王之礼岂无权乎?
然其上文则曰,恩者,仁也;
理者,义也;
节者,礼也;
权者,智也。
于此则是言之者惑矣!
其所谓恩者,为父斩衰三年也;
所谓理者,为君亦斩衰三年也。
若兹二服与父在为母齐衰、扶杖、面垢、不髽、不袒、不踊,不止酒肉之事,非礼何以著之?
自今言之,则必总四制以为礼,而分仁、义、智于其间可也」。
或人变色而作曰:「善哉!
吾子之论乐、刑、政、仁、义、智、信咸统于礼也。
其始得之于心欤?
抑尝闻圣人之言及此者欤」?
曰:「予闻诸圣人矣。
《礼运》记孔子之言曰:禹、汤、文、武、成王、周公,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
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
其下文曰:『礼者,君之大柄也。
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所以治政安君也』。
周公六官之典,曰治典,曰教典,曰礼典,曰政典,曰刑典,曰事典,而并谓之《周礼》。
今之《礼记》,其创意命篇,有不为威仪制度者,《中庸》、《缁衣》、《儒行》、《大学》之类是也。
及其成书,总而谓之《礼记》。
是其本传之者,亦知礼矣。
不独此二书而已也。
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
则当时亦谓《易象》、《春秋》为礼经也。
故知礼者,生民之大也。
乐得之而以成,政得之而以行,刑得之而以清,仁得之而不废,义得之而不诬,智得之而不惑,信得之而不渝。
圣人之所以作,贤者之所以述,天子之所以正天下,诸侯之所以治其国,卿大夫士之所以守其位,庶人之所以保其生,无一物而不以礼也。
穷天地,亘万世,不可须臾而去也」。
或曰:「《曲礼》谓『礼不下庶人』,而吾子及之,何哉」?
曰:「予所言者,道也。
道者,无不备,无不至也。
彼所言者,货财而已耳,谓人贫富不均,不可一以齐之焉。
然而《王制》曰:『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
此亦庶人之丧礼也。
庶人春荐,夏荐,秋荐,冬荐
以卵,以鱼,以豚,以雁,此亦庶人之祭礼也。
既庶人丧祭皆有其礼,而谓『礼不下庶人』者,抑述《典礼》者之妄也」。
子产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四、《斐然集》卷二四
国侨字子产,郑之公族子国之子也。
达治知变,正而有谋。
鲁襄公之八年,子国侵蔡,获司马燮,人皆喜,惟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
楚人来讨,能勿从乎?
从之,晋师必至。
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
子国怒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郑伯献捷于晋。
其年冬楚公子贞帅师伐郑,讨侵蔡也。
子驷曰:「民急矣,姑从楚以纾我民」。
乃及楚平。
使行人告于晋,晋人对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
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谁敢违君」?
明年,晋帅诸侯军于城下,人恐,乃行成。
楚子闻郑与诸侯同盟于戏也,复伐
人患晋楚之故,谋使晋师致死于己,乃侵宋以怒之。
明年,晋会十一国之师观兵于郑东南门之外,三驾而楚不能与争,然后纳斥𭏒,禁侵掠,盟于萧鱼。
盖五年而郑国得宁,卒如子产之说焉。
初,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
驷与尉止有争,及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故五族聚群不逞之徒以作乱,攻执政于西宫,杀子驷及子国。
司徒子孔知之,得不死。
子驷之子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
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杀尉止盗,众乃奔。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
子产请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
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安国,危之道也。
不如焚书以安众
子得所欲,欲为政也,众亦得安,夫岂不可?
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
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子孔之为政也专,国人乃讨西宫之难尉止作难,子孔知而不言。),杀子孔,而立子产为卿。
襄公二十有二年,晋人徵朝于郑,少正子产对曰:「在昔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
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驷从寡君以朝于执事执事不礼于寡君,寡君惧,因是行也。
二年六月朝于楚,晋是以有戏之役,楚人犹竞而申礼于敝邑。
敝邑欲从执事,而惧为大尤,曰:『晋其谓我不共有礼,是以不敢携贰于楚』。
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从寡君以观衅于楚。
晋于是乎有萧鱼之役,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何敢差池?
楚亦不竞,寡君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受齐盟,遂帅群臣随于执事以会岁终。
贰于楚者子侯石盂,归而讨之湨梁之明年
子蟜老矣,公孙从寡君以朝于君,见于尝酎,与执燔焉。
间二年,闻君将靖东夏四月又朝,以听事期
不朝之间,无岁不聘,无役不从,以大国政令之无常,国家罢病,不虞荐至,无日不惕,岂敢忘职?
大国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廷,何辱命焉?
若不恤其患,而以为口实,其无乃不堪任命,而剪为仇雠,敝邑是惧,其敢忘君命?
委诸执事执事实重图之」。
晋人惮其辞,自是免于大国之讨。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人病之,子产寓书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也惑之。
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
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
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
令名,德之舆也;
德,国家之基也。
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
有德则乐,乐则能久。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
『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
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悦,乃轻币。
初,陈侯会楚子伐,当陈隧者,井堙木刊,人怨之。
襄公之二十五年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入陈城陈侯奔于墓。
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亲御诸门,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使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器用与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
桓公五父之乱,先君庄公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
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
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凭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是以有往年之告。
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
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
天诱其衷,启敝邑心,陈知其罪,授首于我,用敢献功」。
晋人曰:「何故侵小」?
对曰:「先王之命,惟罪所在,各致其辟。
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之地一同。
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
若无侵小,何以至焉」?
晋人曰:「何故戎服」?
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
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受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
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
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
乃受之。
仲尼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
不言,谁知其志?
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郑伯赏入陈之功,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
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
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
臣之位在四(上子展,次子西,次伯有,次子产。),且子展之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
公固与之,乃受三邑。
公孙挥曰:「子产将知政矣。
让不失礼」。
楚子及秦侵郑,楚人获郑大夫皇颉以献于秦,人取货于印氏,子太叔令正以请之,子产曰:「不获。
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为国。
秦不其然。
若曰拜君之勤,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
遂行。
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皇颉。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师未兴而卒于楚。
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
楚师起,人将禦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
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
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
子展悦,不禦寇。
楚人入南里,堕其,涉于汜而归。
明年,宋向戍请于晋楚,欲弭诸侯之兵,果盟于宋。
自是晋楚之从交相见也。
蔡侯自晋归,过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
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廷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
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
君小国事大国,而傲惰以为己心,将得死乎?
若不免,必由其子。
其为君也,淫而不父。
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未几,蔡世子果弑其君固。
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而不坛,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
自是至今,亦皆循之。
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
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则苟舍而已,焉用坛?
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舍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
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
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其职贡,从其时命。
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
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
延陵季子聘于上国,至齐说晏平仲,至卫说蘧伯玉,至晋说叔向,适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作矣,政必及子。
子为政,慎之以礼。
不然,郑国将败」。
初,伯有知政,使子皙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
伯有曰:「尔世行也」。
将强使之,子皙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
怒而将伐伯有,诸大夫和之。
裨谌曰:「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能纾」。
然明曰:「政将焉往」?
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
子产举不躐等,则位班也,择善而举,则世隆也。
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辟之?
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
未几,子产相郑伯以如晋,叔向问郑之政焉,对曰:「吾得见与否在此岁也。
驷良方争(驷子皙良伯有。),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见乃可知也」。
叔向曰:「不既和矣乎」?
对曰:「伯有侈而愎,子皙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
虽其和,犹相积恶也,恶至无日矣」。
伯有耆酒,为窟室而夜饮酒击钟焉达旦,朝者皆自朝布路而罢。
又将使子皙如楚,子皙以驷氏之甲伐之,伯有奔许。
大夫聚谋,子皮曰:「仲虺之志云『取乱侮亡,推亡固存』,国之利也。
罕、驷、丰同生罕子皮,驷子皙,丰公孙段,本同母兄弟。)伯有汰侈,故不免」。
人谓子产就直助强,子产曰:「岂为我徒,国之祸难,谁知所敝。
或主强直,难乃不生,姑成吾所」。
因敛伯有氏之死者,不及谋而遂行,子皮止之,众曰:「人不我顺,何止焉」?
子皮曰:「夫子礼于死者,况生者乎」?
遂自止之。
子产乃入,郑伯及其大夫国人盟。
伯有闻郑人之盟己也怒,闻子皮之甲不与攻己也喜,遂自墓门之渎入。
驷带率国人伐之,皆召子产子产曰:「兄弟而及此,吾从天所与」。
伯有死于羊肆子产枕之股而哭,敛而殡之,伯有之臣在市侧者,既而葬诸斗城。
驷氏欲攻子产子皮怒曰:「礼,国之干也。
杀有礼,祸莫大焉」。
乃止。
于是子皮上卿,而授子产以政。
辞曰:「国小而偪,族大宠多,不可为也」。
子皮曰:「虎帅以听,谁敢犯子?
子善相之。
国无小,小能事大,国乃宽」。
子产为政,有事伯石伯石公孙段;有事,欲使之。),赂与之邑,子太叔曰:「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
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
何爱于邑
邑将焉往」?
子太叔曰:「若四国何」?
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
郑书有之曰『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归耳」。
伯有既死,使太史伯石为卿,辞,太史退则请命焉,复命之,又辞,如是三乃受策,入拜。
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
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
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
子张(丰卷。),退而徵役(欲攻子产。)子产奔晋,子皮止之,而逐丰卷,丰卷出奔,子产请其田里,三年而复之,反其田里。
及其入焉,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
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
我有田畴,子产殖之。
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郑伯如晋,晋侯鲁襄公之丧,故未之见也。
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
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
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
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
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供命?
寡君使丐请命」。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
执事之不閒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
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
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
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
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
公不留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菑患,不谓寇盗,而亦不患燥湿。
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踰越,盗贼公行而夭厉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
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
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
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
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
敢惮勤劳」?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是吾罪也」。
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
乃筑诸侯之馆,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
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
是岁,北宫文子卫襄公如楚,过郑,印段廷劳于棐林如聘礼,而以劳辞。
文子入聘,子羽为行人,冯简子子太叔逆客,事毕而出,言于卫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其无大国之讨乎?
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礼之于政,如热之有濯也。
濯以救热,何患之有」?
子产从政也,择能而使之。
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贤否,而又善为辞令。
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
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
事成,乃授子太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
是以鲜有败事,北宫文子所谓有礼也。
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
子产曰:「何为?
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
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
吾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
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
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
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
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
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
子产曰:「不可。
人之爱人,求利之也。
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
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
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将压焉,敢不尽言?
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
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
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
若果行此,必有所害。
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压覆是惧,何暇思获」?
子皮曰:「善哉,不敏。
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
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
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吾远而慢之。
微子之言,吾不知也。
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
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
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
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
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
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
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鲁昭公之元年楚公子围聘于,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
将入馆,楚怀诈,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
既聘,将以兵众逆,子产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
令尹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
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
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
大夫图之」。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
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
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
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
伍举知其有备,乃请垂櫜而入。
居无何,令尹围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犨栎郏,人惧,子产曰:「不害,令尹将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
祸不及郑,何患焉」?
已而围果弑楚子,杀伯州犁,而黑肱出,乃自立为君。
于是游吉如楚,归语子产曰:「具行器矣。
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必合诸侯,吾往无日矣」。
子产曰:「不数岁未能也」。
后四年,始会诸侯于申。
子产聘于晋,叔向问焉,曰:「寡君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知之,敢问此何神也」?
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
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
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故参为晋星。
然则实沈参神也。
金天氏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
帝用嘉之,封诸汾州,沈、姒、蓐、黄,实守其祀。
今晋主汾而灭之,然则台骀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
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
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
若君身,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
闻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
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
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
又闻内官不及同姓,故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
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乎」?
晋侯闻其言曰:「博物君子也」。
而厚为之礼。
叔向出,行人子羽送之,叔向问郑故焉,且问子晰,对曰:「其与几何?
无礼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初,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
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
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
子晰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
女自房观之曰:「子晰美矣,抑子南夫也。
夫夫妇妇,所谓顺也」。
适子南氏,子晰怒,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
子南执戈击之,及冲,子晰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
大夫皆谋之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罪在(先聘子南直也,用戈子晰直也,子产未能讨,故钧其事而罪。)」。
乃执子南而数之曰:「国之大节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
五者所以为国也。
今君在国,女用兵焉,不畏威也。
奸国之纪,不听政也。
子晰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贵也。
幼而不忌,不事长也。
兵其从兄,不养亲也。
君曰余不忍女杀,宥女以远,勉速行乎?
无重而罪」。
遂放游楚于吴,将行,子产咨于太叔,太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
彼国政也,非私难也。
子图郑国,利则行之,又何疑焉?
周公管叔而蔡蔡叔,夫岂不爱王室故也。
若获戾,子将行之,何有于诸游」?
郑为游楚乱,故六卿私盟于薰隧,公孙黑强与于盟,使太史书其名,且曰七子。
子产弗讨。
未几,公孙黑将作乱,欲去游氏而代其位,伤疾作而不果。
驷氏与诸大夫欲杀之,子产在鄙,闻之惧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数之曰:「伯有之乱,以大国之事而未尔讨也。
尔有乱心无厌,国不女堪。
专伐伯有,而罪一也。
昆弟争室,而罪二也。
薰隧之盟,女矫君位,而罪三也。
死罪三,何以堪之?
不速死,大刑将至」。
再拜稽首,辞曰:「死在朝夕,无助天为虐」。
子产曰:「人谁不死,凶人不终命也。
作凶事,为凶人,不助天,其助凶人乎」?
请以印为褚师(市官。)子产曰:「印也若才,君将任之,不才,将朝夕从女。
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请焉?
不速死,司寇将至」。
乃缢而尸诸周氏之衢,加木焉。
子产相郑伯如,楚子享之,赋《吉日》。
既享子产,乃具田备王以田江南之梦,因使椒举如晋求诸侯,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
对曰:「晋君少安,不在诸侯。
大夫多求,莫匡其君」。
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
王曰:「诸侯其来乎」?
对曰:「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
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
曹畏宋,邾畏鲁,鲁、卫偪于齐而亲于晋,惟是不来。
其馀君之所及也」。
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
对曰:「求逞于人,不可;
与人同欲,尽济」。
明年夏,诸侯如,曹、邾辞以难,鲁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椒举言于楚子曰:「诸侯无归,礼以为归。
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
宋向戍、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
楚子乃问礼于左师及子产
左师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子产伯子男会公之礼六。
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
楚子示诸侯侈,椒举谏不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矣。
汰而愎谏,不过十年」。
左师曰:「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
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故能有济。
民不可逞,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人言』?
吾不迁矣」。
子宽曰:「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何
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人铸刑书,叔向诒书子产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
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
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之有争心,以徵于书,而徼倖以成之,弗可为矣。
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
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
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如是何辟之有?
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徵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
子产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
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子产聘于晋,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
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
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
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
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乎」?
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之方鼎二。
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
则皆走,不知所往。
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予将杀带也。
明年壬寅,予又将杀段也」。
期至而驷带、公孙段卒,国人愈惧。
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泄,子孔子;止,伯有子。)
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
吾为之归也」。
太叔曰:「公孙泄何为」?
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
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
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
子产曰:「能。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
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凭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
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
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
子产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初,相郑伯如晋,礼无违者,晋侯赐之田。之子。),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
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
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
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
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埸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
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
宣子乃受之。
郑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
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
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
获戾而逃,惟执政所寘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
宣子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晋平公卒,诸侯如晋送葬,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
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
几千人而国不亡」?
子皮固请以行。
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
弗听。
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则是重受吊也。
大夫将若之何」?
皆无辞以见。
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
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
《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
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初,子产如陈涖盟,归告大夫曰:「陈亡国也,不可与也。
禾粟,缮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抚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太子卑,大夫敖,政多门,以介于大国,能无亡乎?
不过十年矣」。
后十年果为楚所灭。
楚子诱蔡般杀之于申,遂围蔡。
晋荀吴韩宣子曰:「前日不能救陈,今又不能救蔡,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遂告诸侯会于厥憖,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
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
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楚其有咎乎?
美恶周必复,楚恶周矣」。
已而晋人请蔡于楚,果弗许,而诸侯归。
于是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
子太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
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
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司墓之室。
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塴,弗毁则日中而塴。
子太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
子产曰:「诸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日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
遂不毁,日中而葬。
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
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晋侯成虒祁之宫,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
乃并徵会,以甲车四千乘合诸侯于平丘,子产、子太叔相郑定公会,子产幄幕张行子太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
晋人令诸侯甲戌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
子产外仆速张于除,太叔正之,使待明日。
及夕,子产闻其未张也,使速往,乃无所张矣。
及盟,子产争承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列尊贡,重周之制也。
卑而贡重者,甸服也。
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
诸侯靖兵,好以为事,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
诸侯修盟,存小国也。
献无极,亡可待也。
存亡之制,将在今矣」。
自日中以争至于昏,晋人许之。
既盟,子太叔咎之曰:「诸侯若讨,其可渎乎」?
子产曰:「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国?
不竞亦陵,何国之为」?
仲尼子产于是足以为国基矣。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
夫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子产归未至,闻子皮卒,哭且曰:「吾已无为为善矣。
惟夫子知我」。
初,子皮如齐,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供恪」。
孔张后至,立于客间,执政禦之,适客后,又禦之,适县间,客从而笑之。
事毕,富子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
几为之笑而不陵我,吾皆有礼。
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
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
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令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之耻也。
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
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
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著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焉得耻之?
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规我」?
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守器也,寡君不知」。
子太叔子羽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晋国亦未可以贰。
晋国、韩子不可偷也。
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
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
盍求而与之」?
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贰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
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
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
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
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
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
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
出一玉以二罪,吾又失位,贪,将焉用之?
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
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
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
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
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藿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
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
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
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
君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
若大国令而供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
若献玉不知所,敢私布之」。
韩子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辞之」。
将行,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我死也。
敢不藉手以拜」?
有星孛于大辰,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
子产弗与。
明年夏,宋、卫、陈、郑皆火,裨灶曰:「不用我言,又将火」。
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太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
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所及也。
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
遂不与,亦不复火。
初,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
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
使公孙登大龟,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
使库人各儆其事。
成公司宫出旧宫人,寘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火所焮,城下之人伍列城。
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徵,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鄘
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
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踰月,子产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乃简兵大蒐。
将为蒐除。
子太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向」。
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止之曰:「毁于北方」。
初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太叔曰:「晋无乃讨乎」?
子产曰:「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
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
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
执事𢵧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
边人恐惧,不敢不告。
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
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忧。
幸而不亡,犹可说也。
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
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于是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
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
郑方有令政,君其图之」。
楚子乃迁许于白羽。
驷偃卒。
初,娶于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叔父。)子产憎其为人,且以为不顺,勿许亦勿止。
他日丝以告其舅,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乞,子瑕也。)
驷氏惧,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
大夫谋对,子产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
其子幼弱,其二三父兄惧坠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臣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
谚曰:无过乱门。
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
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
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
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
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不敢复言。
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禜焉。
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
龙斗,我何觌焉?
禳之则彼其室也,我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
乃止。
初,子产喜然明,问为政焉,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
子产喜,以语子太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其心矣」。
子太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
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则其过鲜矣」。
子产有疾,谓子太叔曰:「我死,子必为政。
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
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疾数月而卒。
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太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
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
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
『毋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
『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
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
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吕广文春秋易传大圭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砾裂扫空凡例说,精微勘破后先天。
遥知长麈升高座,惜未巍冠列细毡。
秦火安能燔六籍,汉儒浪自费三年。
自惭不是韩宣子,获见春秋易象全。
杂咏一百首 其三十一 韩起 南宋 · 刘克庄
五言绝句 押删韵
带从内府颁,枕出古陵间。
却笑韩宣子,区区爱一环。
礼乐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四、《云溪居士集》卷一八
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又曰:「礼乐不兴,刑罚不中」。
唐虞之君与三代之盛王,所以涵养生灵,陶冶善俗,德与天地并,气与阴阳和,风俗浑然跻于仁寿,刑罚措而弗用者,礼乐教化之功也。
韩宣子曰:「周礼尽在鲁矣」。
《语》曰:「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夫《周礼》,周公所资以致太平者也,制作之道备矣,故宣子见而美之。
然鲁秉《周礼》而国不加治;
非特不加治,而鲁之削也滋甚。
《韶》乐者,后夔所作,以来凤鸟者也,其感物之意微矣,故孔子悦而称之。
齐有《韶》乐,而人不及和;
非特不及和,而齐之乱也滋甚。
礼乐之术未更,而功用不效者,何也?
岂昔人之治有他术以致之,而礼乐不与耶?
抑后之用礼乐者,非昔之用礼乐者耶?
圣人之言天地也,天地妄乎不妄?
观今昔之事,有不合于圣人之言者,当深探其本,而谨司其归,极其言于无所贰而后已,不可或疑也。
礼乐之说,试粗言之。
夫养天下者,无以异于养口体。
口体之养,莫美于刍豢稻粱。
今以甘旨之味食和平之人,则气血流荣,肤革充实,疾疢不作,而体日以肥矣。
若五府动于内,六邪感其外,二气舛迕而嗜好失常者,虽食以刍豢稻粱,方且恶之而弗嗜,岂惟不足以充七尺之躯哉。
此非刍豢之不美也,则病乱之而失其性也。
礼乐之术,其养天下之刍豢欤。
圣人在上,善政以德,聚人以财,民有安富休佚之虞,而无劳苦冻馁之患,知利害荣辱之所在,而训导易从,法令难犯。
故礼制而上下安治,乐行而风俗移易。
齐鲁二邦,上失其政,下无常产,重役以勤其力,厚歛以竭其财,贫者困于饥寒而救死不赡,富者溺于僭侈而殉欲无纪,外物迫切而善性彫丧,正犹病者之失其常嗜矣。
虽示以周公之文物,鼓以后夔之声容,利不济于所乏,物不胜于所美。
适如蚊虻鹳雀之过其前,曾不为之瞬目留听,少介其胸次,又奚足以启迪聪明,感移志气,革淫僻而德善哉!
是无异于养病者以刍豢稻粱,不可冀其肥矣。
故文武之礼,无益于鲁;
虞氏之乐,不效于齐。
俾两国之君有以存百姓之常心,则人知为善,而乐驯其教,礼乐之功著矣,不待宣子之贤,仲尼之圣,然后知而感之也。
如曰宗周之道弗形乎文物,善美之德无见于声容,礼乐之教不足以鼓舞于天下,则宣子无「在鲁」之辞,仲尼无「三月」之感矣。
是知膏粱无补于疢疾,礼乐不效于乱邦。
庶政具修,百度咸理,然后可以达礼乐而要太平之功矣。
春秋左氏传杂论一 其二十五 宣子来聘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九
晋范宣子来聘,告将用师于郑。
公享之。
宣子赋《摽有梅》,季武子曰:「谁敢哉」?
宾将出,武子赋《彤弓》。
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献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王,以为子孙藏。
丐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
君子以为知礼。
右襄八年。
晋霸业衰,与楚争郑,干戈日寻。
鲁畏晋彊,徒欲成晋志而嫁祸于郑,郑何罪哉?
武子赋《彤弓》以谀晋,而宣子不度其君之德,不量其国之力而受之,自以为得,可耻而不足荣。
传犹曰「君子以为知礼」,若鲁无君子者,以为知礼可也(《鸡肋集》卷四○。又见《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五一。)
以下二卷原无小题,据济本补。
春秋左氏传杂论二 其一 楚不能与晋争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
楚子囊曰:「今吾不能与晋争,晋君类能而使之。
韩厥老矣,知罃禀焉以为政。
范丐少于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军
韩起少于乐黡,而乐黡、士鲂上之,使佐上军。
君明臣忠,上让下兢」。
右襄九年。
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
孟子以谓「乌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盖贵老敬长,所以训孝弟,而贤能所在,不必老长。
是以晋政类能,少者位上,群臣乐推,疆国罢争,才之所在,不乎系年也。
肇庆府讲武榭记绍兴二十六年十一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七
肇庆府讲武榭者,太守右朝议大夫襄邑郑公安恭作也。
某自吉阳蒙恩北归,道嵩台,公与通守左承议郎潮阳袁公焕章及某燕于兹榭。
酒半,谓是邦实藩府,戎,国大事,讲阅为政之要务,而校场在城之隈,湫隘弗敞,不足以肄武备,示整暇,甚非谓也。
顷始视事,行城之东,得此异处,不违府咫尺,而山海之胜概具焉。
木天渠渠,诚千里壮观,不可无纪,谋伐石以俟。
某退而思,偶记《春秋》书宣榭事,辄考始末而为之说。
《左氏》云「榭,讲武屋」,《公羊》云「宣宫之榭,乐器藏焉耳」,《谷梁》亦云藏乐器。
且礼典无榭,又杜预云「台有木曰榭」,则非宫也。
而《尔雅》云「无室曰榭」。
谓室既弗设,则榭不可以云藏器。
按《国语》云:「台不过望氛祥,榭不过讲军实」。
然则榭者讲武之所,《左氏》得之。
然楚子西以陂池台榭讥夫差燕游,而征南于「宫室不观」,谓观台榭也,则榭亦游观之处。
《左氏》必言讲武者,盖于游观而寓武备焉,以示安不忘危耳。
目以宣者,李尧俞、黎錞以为宣王之所为也,何以书?
为天下记也。
一榭耳,何系乎天下哉?
宣王南征北伐中兴周室,人思之深,不复见其生平讲武之所,故为天下记也。
由是推之,得非为政之要务乎!
公生相家,而学问文章与寒士争衡。
当强仕时,退处岩壑,参相李公泰发以谷隐名其轩而诗之,其乐道自守,初若无功名意。
一旦不得已起慰苍生,累涖名邦,率有佳声。
再为兹府,日与袁公同心协力,字民驭吏,政通人和,栉垢爬痒而鬣虱迹扫,苏疲弱强而冠虎胁息。
隆儒礼士,教化行乎遐迩,而能安不忘危,留意备豫,旬阅月校,作其惰媮,将强卒武,威棱憺乎殊俗。
然则兹榭也,岂止矜车甲,耀犀渠,徒使蒙皋比之士,弯繁弱之流,剸象落雕,夸服猛而已哉!
窃尝谓古人以酒喻兵,而《乐记》谓酒生祸,韩宣子谓兵为蠹,其毒一也。
然酒可千日而不饮,不可一日而无酒;
兵可百年而不用,不可一日而无兵。
是以圣王重焉,寓酒于祀,以堤其祸;
寓兵于农,以损其蠹。
末世恶兵之蠹而去之,犹恶酒之生祸而欲废祀也,其可乎?
故秦自始皇毁兵,而天下瓦解;
汉自新室弛备,而夷裔乱华;
晋自王衍清谈不言兵,而中原沦亡;
唐自萧铣销兵,而河朔复失。
秦迄唐不啻数百年,而覆败一辙,以是知公之长虑却顾,深且远矣。
故为公大书特书,以告来者,使知闲于不虞而毋忽。
若夫面势之审,登览之好,绝壁遏云,惊涛捲雪,朝霞灿发,夜月澄空,当有骚雅者为公赋之。
绍兴丙子十一月记。
才德论庆历五年作)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八、《司马公文集》卷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一三、《宋元学案补遗》卷八
世之所谓贤者,何哉?
非才与德之谓邪,二者殊异,不可不察。
所谓才者,存诸天;
德者,存诸人。
智愚勇怯,才也。
愚不可强智,怯不可强勇,四者有常分而不可移,故曰存诸天。
善恶逆顺,德也。
人苟弃恶而取善,变逆而就顺,孰禦之哉?
故曰存诸人。
譬之于物,金可以为钟,可以为鼎;
玉可以为圭,可以为璧,此存诸人者也。
玉不可以为锏钟鼎,金不可以为圭璧,此存诸天者也。
存诸天者,圣人因而用之;
存诸人者,圣人教而成之。
虽然,自非上圣,必有偏也。
厚于才者或薄于德,丰于德者或杀于才,钧之不能两全,宁舍才而取德。
昔者酆舒三俊才,恃之而不务德,晋灭之。
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
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
美须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慧则贤,彊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
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智宗必灭」。
宣子弗听,智氏果亡。
故曰宁舍才而取德。
抑又闻之,为国家者,进取莫若才,守成莫若德。
进取不以才则无功,守成不以德则不久。
陈平贪污之人也,韩信无耻之士也,樊哙屠者,而郦食其酒徒也,天下之至贱无行者也。
然其才皆有过人者,汉祖举而用之,故蹶秦仆项而卒兼天下也。
魏国置相而用田文,吴不悦,与之论功。
田文曰:「我战斗治民皆不如子,若主幼国危,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当是时,属之子乎?
属之我乎」?
乃谢曰:「属之子矣」。
此言田文无他技能,唯忠厚可信也。
夫有德者,必不反其君,故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为社稷臣
有才者不必忠信,故以羁策御之,而为德者役也。
然则,德者掌也,才者指也,掌亡则指不可用矣。
是故民者田也,国者苗也,才耒耜也,德膏泽也。
进取不以才,犹无耒耜而耕也,虽勤灌溉,不能矣。
守成不以德,犹既种而无膏泽也,苗槁无日矣。
故人主利其耒耜以垦治其民,而封殖其国
又引膏泽以溉之,使其本根深固而枝叶葰茂
故子孙谨守其畔,穫而食之而已,复何为哉!
上宰相书(三)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汉滨集》卷九
某闻善论诗者,不专取其文词,必观其志而听其音。
传曰:「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又曰:「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
若七子所赋,韩起知其吉凶,观其志也;
列国之风,季札察其治否,听其音也。
惟是二者有气焉行乎其间,气之感,志与音必应之。
是气也非一人为,实与天地万物相为流通,顾所感者如何耳。
治世所感其气和,乱世所感其气厉。
是以善观诗者于音志之外,又观其气焉。
且《诗》本以厚人伦,美教化,而变《风》、变《雅》往往因一己之不得其所,而发为愤懑,以讥刺其上,孔子何取焉?
盖世当乱亡,人怀哀思怨怒之气,贤人君子特因己所遇,声之于诗。
观其诗,则当时之所感者可知。
夫听仓庚者知春之和,闻蟋蟀者知秋之肃,此物理之公,天道之自然也。
《诗》之美刺,大率如此,是故乐而不为淫,哀而不为伤,美而不为谀,讥而不为诽。
喜怒通乎四时,合乎一气,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若以一己之屈伸而反其所感,则小丈夫之作也,君子无取焉。
屈原放逐,作为《离骚》,幽忧感愤,虽出于一己,而楚之风气著焉。
不然,扬己露材,上非其君,下讥同列,乃名教之罪人,岂足以争光于日月哉?
贾谊当汉文治平之时,以近臣出傅长沙,年少名盛,未为不遇,而沈湘吊屈,悽然有《离骚》之风,吾固知之不长也。
孟浩然开元中诗名亦高,本无宦情,语亦平淡。
及「北阙」、「南山」之咏,作意为愤躁语,此不出乎情性而失其音气之和,果终弃于明主。
本朝石守道作《圣德颂》于庆历间,词工意直,真一代名笔。
但语激讦而气不平,无宽裕优游之风,卒之身罹谗毁,而几成朋党之祸,殆与吉甫「穆如清风」之作异矣。
当时梅圣俞以诗名家,交游倾一时,而仕宦不达,其诗乃怡愉温厚,不失治世之音,故欧阳文忠、王文康诸贤皆以三百篇拟之。
然则为诗者非通天下之志而协夫声音之道,未足与言诗也。
某晚学无师,顾尝知好义,少年虽游场屋,亦时时为之而不得其门。
后蒙拔擢,处渊源之地,稍得以潜心诂训。
已而出试小垒,实古二千石之秩。
追思前此兵火逃生流离饥寒之苦,乃得复见清时,与万物同游于和气中,欣欣然、愉愉然,进有尺寸之望,退无沟壑之忧,间为词章,以歌颂太平,如蛙鸣蚓号,不足闻于当世。
今老矣,志犹在也。
抑不知击壤而谣畎亩之乐乎,将乐职而为宣布之咏乎,其亦形容功德而鸣国家之盛乎?
大钧所播,其必有所发矣。
或曰:「游孔门者难为言,子言得无易邪」?
应之曰:昔周道既衰,王泽仅存,而小夫贱隶之什犹有取于圣人。
今圣君哲相在上,风化方隆。
某又尝以文字见收,玷师儒之选,则感于治世而鸣其和,盖有不能自已者矣。
奋厉而言,未足多过。
相公恕其狂,幸甚。
周礼讲义1262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夏官司马》下/匡人中士四人,史四人,徒八人。
掸人中士四人,史四人,徒八人。
都司马:每都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八人,胥八人,徒八十人。
匡人掌达法则,匡邦国而观其慝,使无敢反侧,以听王命。
掸人掌诵王志,道国之政事,以巡天下邦国而语之,使万民和说而正王面
臣按注释:匡,正也,所以正人。
八法八则,乃太宰所以治官府都鄙者,今复列于夏官之属,何也?
太宰建此法此则于王朝,而匡人达此法此则于天下,法则达而邦国正矣。
地官土训掌道地慝,谓障蛊之类;
诵训掌道方慝,谓辟忌之类。
此云「观其慝」,谓人之恶隐微而未露者。
观者非察见渊鱼及从复道窥人情之谓慝,欲禁之于未然,消之于未萌,使无敢反侧,则惟王命是听矣。
掸,探也,所以探取王志
王者深居九重,君民辽绝,上下之情常患不通,故必发之于政事,见之于播告,如《训》、《诰》、《誓》、《命》之文,曰「敷予心腹肾肠」,曰「朕心朕德惟乃知」,曰「咸听朕言」,则王之志、国之政事固欲其明白洞达于四方万里之远。
训方氏道四方之政事与上下之,是达下情于上也;
掸人诵王之志、道国之政事以语天下之邦国,是达王志于下也。
巡者,周行天下,如古者皇华之驰原隰、后世輶轩之行郡国是也。
上下之情通则万民和说,而惟王面之乡矣。
都司马掌都之士庶子及其众庶车马兵甲之戒令,以国法掌其政学以听国司马,家司马亦如之。
臣按注释:都,谓王子弟所封及三公采地;
家,谓卿大夫采地,司马主其军赋;
士,谓国子之已命者;
庶子,谓国子之未命者;
众庶车马兵甲之戒令,谓王有戒令徵兵于采地,则都司马致于士庶子,士庶子受而行之。
政音征。
注家以为军赋亦音如字。
古者虽一都一家必有政有学,并赋兵甲,乡校家塾是也。
盖非政无以成天下之务,非学无以成天下之材。
然苟涣散而不相统一,殊异而不能混同,是若都若家自为政为学,故必掌以国法而必听于国司马焉。
都司马见于经者,列国皆有之,宋孔父、晋魏绛是也。
家司马见于经者,叔孙氏之司马鬷戾是也。
家司马亦如都司马,听于国司马,上下相维,脉络相通,此夏官所以首于大司马而以家司马终之欤!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
掌其政令,行其秩叙,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舍之职事。
若邦有大事,作宫众则令之,月终则均秩,岁终则均叙,以时颁其衣裘,掌其诛赏。
臣以《疏义》考之:伯,长也。
庶子,谓王宫中诸吏之适子,庶子其支庶也。
版,谓名籍也;
秩,谓依班序受禄也;
叙,谓次第其材艺高下也;
徒役之事,随太子使役也。
宫伯所掌之政令也。
八次,谓宿卫所在;
八舍,谓休沐之处。
王宫者必居四角,如宿之拱极也。
大事,谓寇戎之事;
作,起也;
令,戒令之也;
衣裘,若令赋冬夏衣也;
诛赏,谓当其功罪也。
古者君臣一心,宫府一体,宿卫之士皆世胄之流,其见于经者如伯禽成王学、如吕伋为天子虎贲
周公,太公之子也,《书》所谓「侍御仆从,罔非正人」,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亦惟吉士,岂不信而有證哉!
夫有亲授职于外,其子弟授职于内,内外无间、上下不疑如此,国与家同休戚,君与亲同忧乐,治安至于八百年之久,有以也。
季世专取如虎如罴之士为王爪牙,而公卿子弟虽有伯禽、吕之贤,不得亲近。
君自君,臣自臣,宫自宫,府自府,古意扫地尽矣。
善乎诸葛亮之言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臣味其言而有感焉。
膳夫掌王之食饮膳羞,以养王及后、世子
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
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
王者富有四海,当享四海之奉;
德合天地,当备天地之产。
膳从肉从善,盖膳主乎肉,肉贵乎善,故王之食饮膳羞专命膳夫掌之。
后,天子之配;
世子,天下之本。
故亦以其养王者而养之。
食则黍稷梁菰,其谷六;
膳则马牛羊豕犬鸡,其牲六;
饮则水酱醴䣼医酏,其清六;
羞则出于牲禽兽,以备滋味,其品至于百有二十;
珍则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捣珍、渍熬、肝膋,其物八。
又醢人共五齑七醢七菹三臡凡六十瓮,醯人共齑菹醯物凡六十瓮以为酱。
馈者,馈而进于尊也。
举则盛馔,杀牲也。
王日食一大牢,鼎十有二,牢鼎九,陪鼎三。
物谓鼎实,陪鼎之物在豆,惟牢鼎之物在俎,故云「亦九俎」。
其盛多备礼如此,先王岂固穷鼎俎之欲以求肥甘足口之为哉?
以一人而治天下,以天下而奉一人,其礼不可以不极也。
《书》之《洪范》曰:「惟辟玉食,臣无有玉食」。
言尊无二上,非玉其食不称也。
虽然,此周礼,周公太平法也。
若尧饭土铏、啜土簋而帝,禹菲饮食而王,越句践尝胆而霸,光武食滹沱麦饭而济大业,我艺祖皇帝赵普炽炭烧肉而议天下事,何待膳夫哉!
以乐侑食,膳夫授祭品,尝食,王乃食。
卒食,以乐彻于造。
王齐日三举,大荒则不举,大札则不举,天地有灾则不举,邦有大故则不举。
王者动以礼乐。
乐所以导和也,故王之劝食必以乐,及其已食而彻于造食之处,亦以乐。
盖食饮膳羞所以养其气体,而乐则和其心志,心志和而后气体充。
王将食而祭先,膳夫授之,示有先也。
凡品物以共王之食,膳夫尝之,示有尊也。
凡皆礼之大也,散齐七日,致齐三日,将以致精明而奉祭祀,故其日凡三举
至于有凶荒,有疫疠,有天地之灾,有寇戎之患,则味与乐不敢一举焉。
夫如是,然后得礼乐之正。
故尝因是而思灾眚变故,虽治世而亦有谦抑贬损,乃贤王之本心、圣经之格言、后代之明鉴。
陛下即位三十八年,间值小警,痛自责躬,岂徒示减膳彻乐之虚文,盖真佩甘酒嗜音之明训,用能年谷屡丰而百姓乐,胡尘肃清而四境宁。
昔贞观之君,旱蝗三载,疚心拊恤,力行仁义,卒基外户不闭、斗米三钱之效。
元之主,太平日久,骄侈心生。
黎园羯鼓,何其乐也,异时夜雨闻铃,何其悲也!
犀箸鸾刀,何其盛也,异时胡饼粝饭,何其衰也!
一得一失,于此可以验矣。
王燕食则奉膳赞祭。
凡王祭祀,宾客食,则彻王之胙俎
凡王之稍事,设荐脯醢。
王燕饮酒则为献主。
掌后及世子膳羞,凡肉脩之颁赐皆掌之,凡祭祀之致福者受而膳之,以挚见者亦如之。
岁终则会,唯王及后、世子之膳不会。
王祭食,置胙于俎,宾客礼食,主人饮食之俎皆名曰胙俎
俎最尊,必膳夫亲彻,不敢使其属也。
稍事,谓小事而饮酒也。
按,脯醢腊人、醢人共之,膳夫设荐之而已。
燕饮酒,谓燕诸侯于路寝之类。
献主,谓代王为主,臣莫敢与君亢礼也。
「掌后世子膳羞脩之颁赐皆掌之」。
脩,脯也。
按后、世子之馈,内饔进之,膳夫主其数而已。
致福,谓群臣家祭而归胙者;
挚见,谓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而来者,皆受而膳之于王也。
岁终则会,谓颁群臣则计其少多,惟王及后、世子之膳不会,有尊也。
世子惟膳不会,其馀皆会。
说者谓会其禽则无禽荒之失,会其酒则无酒荒之失,会其服则无好洁衣服之失,所以教世子也。
王与后膳服皆不会,非荡然无禁止也。
太宰以九式均节邦用,凡羞服匪朌好用皆在焉,有司虽不得而会计,冢宰固得而均节之矣。
周公之相业也。
厥后京、黼辈居均节之任,而倡丰亨豫大之说以导侈,领应奉之司以固宠,是知膳夫、疱人享上之小忠也,乌识大臣之事哉!
疱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四人,贾八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掌共六畜六禽六兽,辨其名物,凡其死生鲜薧之物以共王之膳与其荐羞之物后、世子膳羞,共祭祀之好羞,共宾客之禽献。
凡令禽献,以法授之,其出入亦如之。
凡用禽献,春行羔豚膳膏香,行腒鱐膳膏臊,秋行犊麛膳膏腥,行鲜羽膳膏膻。
岁终则会,唯王及后之膳禽不会。
王者一身至眇也,而其为天地宗庙社稷万姓之所系望则至大也。
疱人共王膳羞至末也,而共其膳羞所以养王之身则至重也。
六畜谓马牛羊豕犬鸡,六兽谓麋鹿熊麇野豕兔,六禽谓羔豚犊麛雉雁。
名以命之,物以色之,是谓之辨。
死生,以其气之聚散言;
鲜?
以其物之久近言。
凡此四者,共王之膳而进之。
备品物曰荐,致滋味为羞,至于后、世子膳羞,至于祭祀思其亲之所嗜好者皆共焉。
朝聘宾客之在馆,则以禽兽之,书其所共禽献之数授之兽人兽人入之庖人,庖人出而付之使者
此则为宾客献者也,而其所以献王者则又顺四时,均五行,求其气味之和而用之。
用,煎和也;
行,亦用之义也。
旧说则草始生,羔豚美,则物易腐。
腒,乾雉也;
鱐,乾鱼也。
则百草实,犊麛肥,则阳气大。
鲜,鱼也;
羽,雁也。
鱼潜雁定而肥,故用之。
又曰:香,牛也;
臊,犬也;
腥,鸡也;
膻,羊也。
各取其脂煎和之。
凡此皆因其气之盛衰而调其味之节适,盖口纳味,形纳气,一味之不调,一气之不顺,皆不可以不谨。
岁终会其所出,唯王及后之膳禽不会,有尊也。
按《月令》四时所会与此各异,盖周、秦之礼不同。
说者曰:此所谓常珍也,若异馔则不可。
以为常嗜之,必将以口腹累四方万里之远矣,汉以枸酱兴师动众开西南夷,唐以荔支立堠置驿取之交是也。
我祖宗俭德卓冠百王,夜饥思食羔而不忍索,虑启无穷之烹杀也;
嗜淮白䱹而不肯求之于外,恐开非时之贡献也。
乌虖!
必如是而后可以享天下之奉矣。
内饔王及后、世子膳羞之割烹煎和之事,辨体名肉物,辨百品味之物。
王举则陈其鼎俎,以牲体实之,选百羞酱物珍物以俟馈,共后世子膳羞
辨腥臊膻香之不可食者:牛夜鸣则庮,羊冷毛而毳,膻;
犬赤股而躁,臊;
鸟皫色而沙鸣,狸;
豕盲视而交睫,腥;
马黑脊而般臂,蝼。
凡宗庙之祭祀,掌割烹之事,凡燕饮食亦如之。
凡掌共羞、脩刑、膴胖、骨鱐,以待共膳。
凡王之好赐肉脩,则饔人共之。
膳夫之属,疱人共其物于始,饔人熟其物于终。
饔有内外,内饔所掌者王及后、世子膳羞之割烹煎和之事。
解牲体谓之割,熟物谓之烹,煎调以五味谓之和。
体各有名,如脊、胁、肩、臂、臑之属;
肉各有物,如胾、膰之属。
百品味,举成数言之也,酱物、珍物皆在焉,以俟馈也。
至于辨腥、臊、膻、香之不可食,如牛之夜鸣者庮朽也,羊毛之结者为冷,长者为毳,犬之股赤疾走不常者,鸟失色而鸣嘶者,豕之视盲而睫交者,马黑脊而其文般旋至于臂者,皆不可食。
盖物反常为怪,凡人犹有食忌,况至尊乎?
内饔之所必辨也。
宗庙祭祀,四时禘、祫、月祭之类。
说者曰:内饔不掌外神。
燕饮食,宾客
共羞、脩刑、膴胖、骨鱐之者,以待共膳也。
铏羹,膴肉脔,胖半体,骨体之连骨者,鱐鱼之槁者。
若夫王有所爱好而赐之肉脩,则使饔人之属共之,不必烦内饔也。
臣惟内饔之职,其要在于割烹煎和。
臣今章分句解,若非君子远疱厨之义,然古人比作相如盐梅,比治国如烹鲜,安得如伊尹者而使之割烹,如傅说者而使之调和哉!
外饔掌外祭祀之割烹,共其脯脩、刑膴,陈其鼎俎,实之牲体鱼腊,凡宾客飧饔飨食之事亦如之。
邦飨耆耄孤子,则掌其割烹之事,飨士庶子亦如之。
师役则掌共其献赐脯肉之事。
外祭祀天地、山川、社稷、四望之类,外神皆是也。
掌其割烹,共其脯脩、刑膴,陈其鼎俎而以牲体鱼腊实之宾客飧饔飨食之事亦如之。
夕食为飧,熟食为饔。
飨如行人飨礼九献之类,食如行人食于九举之类,皆厚礼也。
耆老孤子,死于王事者之父母与其子也。
庶子宿卫于内、备守禦于外者也,皆先王之所爱遇,故燕飨之。
师徒田役,尤当序情闵劳,故于劳遇犒师之时,有饮献赐予之礼。
臣尝反覆外饔所掌五事,祭祀、宾客之外,如耆老孤子、如士庶子、如师役居其三,皆所以用众者也,古人尤拳拳焉。
盖人之情未有不畏死而贪生也,先私而后公也,恶劳而喜逸也,上之人有以激之,则生者可使死,私者可使公,逸者可使劳。
饮食虽末,礼意寓焉。
羊羹不及御者,宿怨;
鹅䏑见遗英雄,畜憾。
淮阴壮士不忘漂母,翳桑饿人卒免宣子,是可以为微末而忽之乎!
烹人掌共鼎镬以给水火之齐,职外内饔之爨烹煮,辨膳羞之物,祭祀共大羹铏羹,宾客亦如之。
臣按郑康成注:镬所以煮肉及鱼蜡,既熟乃升于鼎。
齐谓多少之量,言实水于镬,爨之以火,皆有齐也。
爨,注谓今之灶。
《周礼》《仪礼》皆言爨,自孔子以后皆言灶。
膳羞之物:其来献也,内饔已辨于始,及给付也,烹人又辨于终,谨之至也。
祭祀供大羹铏羹,宾客亦如之:注谓不致五味为大羹,加盐菜为铏羹;
祭祀如郊天祭地大礼,必简明水元酒是也;
宾客如大享圣贤,礼有隆杀,牛羊仓廪事,舜祝鲠祝饐以养老是也。
又其后则鼎肉馈子思,醲酒待穆生,礼益薄矣。
甸师掌帅其属而耕耨王藉,以时入之,以其齍盛。
祭祀共萧茅,共野果蓏之荐。
王之同姓有罪,则死刑焉,帅其徒以薪蒸,役外内饔之事。
郊外曰甸。
说者曰:王藉在郊,故以甸名官;
有教民之义,故曰师。
属,谓府史胥徒也。
以耒犁地谓之耕,以金芸草谓之耨。
古之王者仲春躬耕帝藉。
藉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也。
以时入之:夏熟,禾黍秋熟,十月获之,送于地官神仓。
齍盛:祭祀所用谷也。
粢,稷也,谷之长也。
在器曰盛。
祭祀共萧茅:萧香蒿,立祭前,沃酒其上,《左传》曰「包茅不入无以缩酒」是也。
共野果蓏之荐:有核曰果,桃李之属;
无核曰蓏,瓜瓞之属。
《礼》荐樱桃、《诗》采蘩采蘋是也。
王之同姓有罪则死刑焉:《文王世子》曰:「公族有死罪则磬于甸人」。
又曰:「狱成致刑于甸人」。
古者刑人于市,惟公族刑于隐者,不忍暴于外也。
帅其徒以薪蒸,役外内饔之事:木大曰薪,小曰蒸。
薪蒸亦出于甸,耕耨之暇,人各采薪以供烹爨,则歛不及民矣。
按郑氏甸师乃共野物官之长,禽兽鱼鳖莫非野物,而以稼穑先之者,重本也。
兽人掌罟田兽,辨其名物。
冬献狼,夏献麋,春秋献兽物
时田则守罟,及弊田,令禽注于虞中。
凡祭祀、宾客共其死兽生兽。
凡兽入于腊人,皮毛筋角入于王府。
凡田兽者,掌其政令。
臣按兽人掌罟田兽,盖先期而罟取其当田者,谓生致之以备田也。
名物如麋鹿狼麇野豕兔之属,以其群游取食,或害苗稼,故田而取之,苟非其所当田则勿取,此所谓辨也。
《传》曰:「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角羽毛齿革不登于器,则公不射」。
使非名物素辨,则当田之时岂暇择乎?
兽人既罟获于其先,及田则虞人执之以俟,《诗》谓「一发五豝」是也。
此先王之田而非后世从禽之谓也。
守罟以备纵逸,既田而止之之谓弊,虞人植旌于中,兽人令田众各以所获置其下,公献之外,得分取之,然则共王之宾祭膳羞亦无几矣。
若夫冬夏春秋各以时献,则有不时不食之谨;
皮毛筋角藏以备用,则无暴殄天物之奢。
掌其政令,不过使民知蒐田以时而已。
兽人之职掌区处纤悉如此,先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可槩见也。
然臣尝疑兽人府史胥徒止与庖人相等,夫麋鹿狼麇野豕兔之类,岂四十人所能调服?
及观夏官之属有所谓服不氏者,掌养猛兽而教扰之,祭祀则共猛兽,有宾客之事则抗皮。
说者以为虎豹熊罴属也,盖又难于兽人,乃无府史与胥,仅有徒四人而止。
去古既远,书难尽信,使其果尔,亦足以见先王不以兽劳人也。
膳盖虽无六兽未为欠阙,安所用猛兽乎?
臣闻周公武王,驱虎豹犀象而远之矣,服不氏何为?
又闻作《无逸》戒成王,曰「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不敢盘于游田」矣,专设田兽之官列于庖膳之次,固亦宜在所略,臣是以备著之。
󶻨人掌以时󶻨为梁,春献王鲔,辨鱼物为鲜薧以共王膳羞
凡祭祀、宾客,共其鱼之鲜薧,凡󶻨者掌其政令,凡󶻨征入于玉府。
鳖人掌取互物,以时簎鱼鳖龟蜃凡狸物,春献鳖蜃,秋献龟鱼,祭祀共󶳡蠃蚳以授醢人,掌凡邦人之籍事。
臣按献人、鳖人分两官者,鱼浮游则用网笱之具,介物狸藏则用籍刺之具。
绝水为梁,以笱承其空而取鱼,《诗》曰「敝笱在梁」、又曰「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是也。
《月令》季春荐鲔于寝庙,此曰「王鲔」,献其大者。
四时惟不取鱼,鲁宣公滥于泗渊则里革以非时谏。
秋冬亦不如春月泽梁之盛,故特言
共其鲜薧者,或可以生鲜,或可以薧乾,必预辨而为之政令也。
互物谓介甲之物,龟为介虫之长,王用以卜,故不名官。
簎谓以杈刺之于泥,犹庄周言「擉鳖于江」。
凡介甲而狸藏者皆籍,故曰掌凡邦之籍事。
不但龟鳖能狸藏,鱼亦有之,鳅鳝之类是也。
󶳡,蛤也;
蠃,螔蝓也;
蚳,蛾子也。
互物之小者则醢人受之。
《大戴记》曰:甲虫三百六十。
《尔雅》及后世《江》《海》赋中名物甚多,此特举其可醢者耳。
古人祭祀之礼,内致其敬,外备其物,设官如此纤悉。
然其献也,各着时之一字,盖欲蠕动之物无一不遂其生,不得已而取之,必以其时可也。
伊尹称有夏之德,曰「鱼鳖咸若」;
孟子言王道之始,「数罟不入污池,鱼鳖不可胜食」。
彼以矢鱼见讥,羹鼋召乱,始谓田献饮食之微,安知其患之至此哉!
道人 明 · 陶振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槜李诗系卷七
山中种木围书阁,无数好枝生屋头。
白浪吹云湖艇晚,青松含雨石窗秋。
赋诗当似韩宣子,作器定从樊敬侯。
更爱小亭深树里,竹根洗砚细泉幽。